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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年,成都换主子跟走马灯似的。一般来说,仗都在城外打,谁打输了,走人就是,自己的家眷和房产都不急着带走,因为新主子来了,会给失败的人发个电报,告诉他:你家一家大小平安,老太爷子,兄弟替你供养着,请你放心。过一阵换回来,还是这样。彼此都是袍哥哥弟,哪里会把事做绝。成都呢,年复一年,还是老样子,茶照喝,戏照唱,麻照搓,街巷的事儿,五老七贤,几位前清就做过大官的大士绅说了算,不管哪个当政,都得给面子。
然而,这回轮到杨森了。他可不一样,他要干大事,做事比较狠,不怕得罪人,大刀阔斧,要在成都修马路、搞建设,进一步,改换四川的精神面貌。他不单是做督理,而是要做全川人的领袖。
成都的变化最大。他派了识几个字的大兵,沿街磕磕绊绊地念着:“杨森说,抽鸦片不好!杨森说,女人不许裹小脚!杨森说,行人要靠右边走!杨森说,穿长衫浪费!杨森说,不许留长指甲!”然后把杨森语录贴满了成都的大街小巷。每条语录,开头都是“杨森说”。这不,派人发下一堆的标语,发到金堂这样的小地方,让沿街贴上。
茶馆跑堂的,拿起标语,一条一条地念。
黄七爷说:“别念了,派人下去,都给贴在街上吧。”
不一会儿,连猪圈、牛棚都贴满了,好些都贴倒了。这还真不是有意的,贴标语这活儿,这地方的人,祖宗八辈都没人干过,不知道该怎么贴。
贴标语的事儿刚完,另一宗费钱的事儿又来了,也是前所未有的。
这一回,一个副官骑着马,带着两个大兵开了过来,传达杨森的指令,要黄七爷出四百枚瓷质像章的钱。因为杨森要求,凡是他的部下,每人都要在胸前佩戴他的像章。像章是在外省定制的,每枚大洋五角,一共两百大洋。当年,五毛钱大洋都可以买一袋子的米了。这明摆着是具体管事的要讹人钱财。
黄七爷觉得匪夷所思。但是,只能对杨森的副官说容他想想办法。打发走了杨森的人,黄七爷连骂了一百多个龟儿子。
红旗老五觉得这事太荒唐,没法再忍,干脆反了,上山去。
满妹干脆说:“你点个头,我一个人去,把这几个乌龟王八蛋都干了,剁了喂狗。”
“莫急,容我想想。”黄七爷手中的铁球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响声。
“备滑竿,老子要出趟门。”黄七爷说着,站起了身。
就在这个时候,门外进来一个穿长衫的人。此人五短身材,额头上有几个俏麻子,手里一柄扇子,走到哪儿,摇到哪儿。
“刘麻子!你怎么来了?”满妹一声惊呼。
“自古未闻屎有税,于今只有屁无捐。”刘麻子开口,吟了一句诗。“道兄,这是怎么个讲法?”黄七爷跟刘麻子拱了拱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