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幺看不见那一高一矮两人的正面,只能看见上楼时的侧脸和一身黑长袍。长袍,挺符合干这行的打扮,但颜色好像反了,一般是黄的袍面黑的边,这俩人却是黑的袍面黄的边,很朴素,没有符号也没有花纹。九幺那面吃得更安静了。
矮冬瓜掀开袍面,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三根线香和一只铜鼎,线香点燃后插了进被黄符封着的铜鼎口,置于地上。九幺嘴边挂着泡面伸着脖子,倏地瞪大眼睛,只见几缕白烟飘着飘着忽而变成乌丝一样的深色,在不透风的楼梯间互相缠绕,一路升到门顶,停留在门缝前,伸出柔软的尖端想往里探,却又怯怯地折回。
九幺看了眼手机,这时房子里应该幻象浮现。他忘了把面咬断,汤水滴滴嗒嗒。以他的角度所见,门口那个僻邪的八卦不见了,站在门前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。然而直到黑烟褪色,幻象消失,八卦重现,九幺想要碰见的鬼魂依然不见踪影。他把嘴边的面吸进嘴里,声响在空洞的楼梯间激荡,把穿着长袍的矮冬瓜吓一大跳。
“谁!”那人循声回头,露出一张年纪不小,有点垮又带着皱摺的脸,目光锁定在捧着泡面的九幺身上。
九幺走下楼梯来到门前,把铜鼎移到墙边,然后当着两位长袍高人的面掏出钥匙打开门。他没有随手关上,反而让出玄关站在鞋柜旁,不忘吃面。矮冬瓜看着旁边的竹蔗,竹蔗也意料不及九幺的做法而愣住。九幺侧着头点了点,要他把脸从碗里抬起来彷彿碍了他的大事。竹蔗微微欠身,矮冬瓜果断跨步入内。九幺捧着面跟随矮冬瓜在房子里打转,因为吃面的声响太大,被矮冬瓜瞥了好几眼。竹蔗知礼节,并没有过分地翻找查看。
九幺趁机给方家财发信息:房子的问题可能有办法解决了。
方家财的回复九幺没来得及看,矮冬瓜挡在九幺面前直白地打量人。
“你真的住在这里?什么东西都没有?”
矮冬瓜狐疑地盯着九幺放在睡房里的行李箱,衣物没收拾进衣柜里,数量也少得可怜,看上去象是个会随时逃跑的人。竹蔗对九幺并不关心,只顾着看矮冬瓜托着的罗庚盘。九幺看不懂,只知道那指针抖得像有人隔着玻璃罩吹气。
九幺的冷静在外人眼里不太正常,矮冬瓜的疑虑不得不升级。“你能感应到?”
“我能看见。”
“你不害怕?”
九幺知道自己的表情没露出半点惧色,于是笑出两个酒窝给矮冬瓜看。矮冬瓜一激灵,原本想凑近竹蔗耳语两句,却突然从竹蔗的左侧跑到右侧,踮起脚喃喃。
难不成这竹蔗左耳听不见?九幺瞄了瞄竹蔗的耳朵,聋不聋看不出来,形状倒是挺好看的。顺着看过去,眼珠也湿润闪亮,像泡在清凉溪水里的卵石。一边眉毛有痕疤,在靠近末端的地方断了一小截。样貌挺年轻的,看上去跟九幺年纪相仿。